文 | 陈湘球

当奥地利石油集团的工程师站在奥地利和捷克斯洛伐克边境奥地利一侧的Auersthal中心压气站,满怀兴奋的心情向总部报告天然气接收系统准备完毕、具备接收苏联天然气条件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1968年8月20日深夜,20万华约成员国军队和5千辆坦克的武装力量开进了捷克斯洛伐克。自由媒体蓬勃发展,艺术家和作家畅所欲言,捷克斯洛伐克共产党书记杜布切克宣称要创造“一个自由、现代、高度人道的社会”的主张似乎动摇了莫斯科在社会主义阵营至高无上的地位,莫斯科担心杜布切克的行动和理念会像病毒一样在其他华沙条约成员国中传播,勃列日涅夫要用武力来阻止捷克斯洛伐克在东欧建立一个崇尚自由的社会主义国家,这就是著名的“布拉格之春”。

“布拉格之春”让似乎刚刚有一点热情与苏联合作的西方国家看不到希望,刚刚开启并透出一点光亮的铁幕又重重地落下。

奥地利石油集团担心捷克斯洛伐克无序的社会秩序和如潮的难民涌动让“红色天然气”流不出捷克斯洛伐克的边境,但是勃列日涅夫要把天然气作为一种宣传工具让西方世界重新认识莫斯科政权,他决定按期向奥地利输送天然气。

但是,来自本国民众的声音却让奥地利政府面临两难的困境,因为他们不喜欢苏联入侵捷克斯洛伐克,他们希望停止、至少是推迟与苏联的天然气贸易。

最终奥地利石油集团还是开启了Auersthal中心压气站的进气阀门,“红色天然气”于1968年9月1日、比计划提前九天进入奥地利。

尽管没有达到预期的每天170万立方米的输量,但是130万立方米的“红色天然气”穿过铁幕,源源不断地输往奥地利,并没有让奥地利石油集团感到失望,似乎所有的人都认为输气刚刚开始,天然气气源调配跟不上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等到年底,情况依然没有改观,按照合同规定,奥地利应该收到1.8亿立方米的天然气,实际上只接收到1.32亿立方米,奥地利石油集团仍然认为天然气贸易是成功的。

但是当1969年的头三个月输量依然在低位运行、管道停输的事情开始成为常态的时候,奥地利石油集团开始失望,苏联承诺全年7.45亿立方米的天然气输量,在头三个月只完成了1.15亿,显然在这一年奥地利石油集团的要求不可能得到满足。

不出所料,到1969年底,只实现了2.43亿立方米的输量,只有合同规定量的三分之一。1970年,两年过去了,这种情况依然没有改变,奥地利石油集团总经理路德维格·保尔被告知这一切都是因为苏联的管网问题,因为运输能力不够,西伯利亚的天然气无法通过现有管网送过来。

1971年的冬天对于奥地利石油集团是一个残酷的冬天,因为他们不能供应足够的天然气而不得不承受巨额的罚款,这一部分赔偿款理应由苏联来支付,奥地利石油集团选择了自己承担,尽管他们也不停地向苏联方面抱怨,但是表现出了相当的忍耐,按照保尔的说法,“感谢上帝,感谢国内天然气气田和天然气储存设施,让我们熬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天……”

巴伐利亚的能源渴望

奥地利石油集团的忍耐让西方世界只看到了奥地利与苏联天然气贸易光鲜的一面,即便个别国家的情报机构了解到一点点信息,大家也普遍认为这是天然气工业“孩子成长过程中”难以避免的问题,所以其他的国家仍然希望跟着奥地利的步伐,从苏联的天然气中寻找冬天的温暖,特别是在阿尔卑斯山另一侧、能源短缺的德国巴伐利亚州,他们更加期待苏联的天然气冲破铁幕,向北流向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巴伐利亚高原。

巴伐利亚位于德国东南角,面积70554平方公里,是德国土地面积最大的一个州,占当时西德国土面积的28%,人口超过1000万,是德国人口数量的第二大州。

巴伐利亚紧邻捷克斯洛伐克和奥地利,地势南高北低,南端是雄伟壮丽的阿尔卑斯山麓,星罗棋布的高原湖泊如蓝宝石般镶嵌在巍峨的群峰之间,从西面的巴—弗黑森林发源的多瑙河从西到东流,是巴伐利亚通向德国和欧洲中心市场的唯一通道,蓝色的多瑙河孕育了巴伐利亚中部富饶肥沃的河谷平原。

巴伐利亚远离中心市场、偏居一隅、三面临山,是一片现实与梦想的土地,年轻的路德维希二世带着童话般的骑士梦想,将这片土地并入了德国,天鹅骑士罗恩格林的故事在他幼小心灵埋下的梦想种子在这里生根发芽。

他一生未娶,一直躲在自己的世界里,用毕生的精力把心中的幻影一点一点打造成风景。他倾其所有,在三面绝壁的山峰上,建起了一座宏伟的城堡,城堡里满是天鹅的形象,他的天鹅城堡分明是在追求生活的宁静和安逸,城堡下面没有奔腾的流水,静若止水的湖面只有一对一对的天鹅,划动双掌,泛起微微涟漪,再也没有外来的动力搅动倒映在湖中的湖光山色、云走云飞。

他无心朝政、国力日下,但是这里的人民远离战争,享受和平,在这种懒散、悠闲与宁静中走过了一百多年的历程。

但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这里开始变得热闹起来,因为没有遭到太多的轰炸,巴伐利亚受到很多大公司的青睐,战后重建大多选择在巴伐利亚安家落户,他们带来了机器设备,也带来了工作机会;因为美军在撤出划给苏联的德国中部地区时,也选择了巴伐利亚安家落户,他们带来了资金(马歇尔计划的援助资金),他们带来了曾经居住在德国中部地区的大批企业的高管和技术人员;因为战争的仇恨,曾经居住在中东欧各国的数以百万计德意志人通过捷克斯洛伐克被赶回德国、赶进了巴伐利亚。

研究者们发现,德国机电设备业巨头西门子总部从战后的柏林迁入慕尼黑后,把它上下游客户企业和产品配套厂商都带进了巴伐利亚,让巴伐利亚开启了一种全新的产业结构模式,西门子正是巴伐利亚新兴产业的起步。

1957年起担任巴伐利亚州经济和运输部部长的奥拓·赛德尔正是看到了西门子的作用,他不希望巴伐利亚成为依靠自然资源集结的传统工业区,成为“第二个鲁尔”。

新型产业需要新的能源,以煤炭为主导的“鲁尔”能源结构显然不能适应巴伐利亚新兴产业的发展,赛德尔有一个理念,要“大幅度提升巴伐利亚州作为工业聚集区的吸引力,必须首先解决能源短缺问题”。

1912年12月10日出生于雷根斯堡附近小镇的奥拓·赛德尔是巴伐利亚州基督教社会联盟的一名政治家,二战时期是科隆附近防空部队的助理书记员,在战争结束前不久将安眠药粉倒入他的指挥官的咖啡中,阻止了这位指挥官向美军的空中堡垒——B17轰炸机机群发动的攻击,从而保护科隆这座教堂之城及其周边的村庄免于战火。

当他出任巴伐利亚州经济和运输部长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又将在谁的咖啡中放入安眠药,正如1965年第31期《明镜周刊》刊登的文章《奥拓·赛德尔:把能源引入这片热土》中说的那样,“以他阻止防空部队攻击同样狡猾的方式,今日的巴伐利亚州经济和交通运输部部长,52岁的哲学博士奥拓·赛德尔在与鲁尔区煤矿和国际石油集团的能源战中占据了上风。他现今的目标是将这片啤酒酿造者和旅馆老板的土地转变成为一流工业区……”

事实上,巴伐利亚的能源消费者一直支付着高于德国其他地区的煤炭价格,因为绝大部分煤炭是从北面的鲁尔地区、甚至更远的地方运过来的,对于交通落后的巴伐利亚,他们需要支付更多费用,因此,赛德尔首先尝试与英美公司洽谈石油生意,但是遭到了拒绝。

意大利的石油生意经

1958年下半年意大利ENI集团马太的莫斯科之行引起了赛德尔的注意,他知道马太与伊朗的石油开发协议动摇了石油“七姊妹”在国际市场的垄断地位,马太因此被排除在英美石油公司圈子之外。

根据英国作家詹姆斯·马里奥特所著的《黑丝路:从里海到伦敦的石油溯源之旅》中的记载,赛德尔接任巴伐利亚州经济和交通运输部部长不到一年的时间,便找到了马太,他告诉马太他要在英格尔斯塔特建设一座炼油厂,并且希望ENI集团来经营,还需要修建两条输油管道来给炼厂供油,一条是连接意大利西北部港口城市热那亚的中欧原油管道,另外一条是连接意大利东北部边境港口城市的里雅斯特的阿尔卑斯(TAL)原油管道,他的想法跟马太的规划是那样地一致,双方一拍即合。

也许是赛德尔给他带来了对下游市场需求的自信,马太频繁地与莫斯科接触,终于在1960年10月,与苏联签署了第一份原油易货合同,这份合同在西方国家引起极大的震动,特别是美国政府,这是美国政府不愿意看到的,美国国务院的一份秘密报告说,“马太的雄心把意大利带进了一个危险的境地,他们将融入铁幕下的东方阵营。”

1960年下半年,马太透露中国之行的计划更加引起了美国的担心,美国担心意大利与苏联的易货贸易会带动西欧国家特别是联邦德国,改善与苏联的经贸关系,这种经贸关系的改善会缩小东西方阵营之间技术水平的差异。

在1960年年底,ENI集团支持苏联建设管道将石油直接输送到西欧市场,并且由意大利的钢铁企业芬新德公司提供大口径的钢管,这条管道完全可能成为军事和战略设施,因为红军不再需要通过火车或者油罐车运输石油,所以,美国国务卿助理专门召见意大利驻美大使Manlio Brosio,敦促意大利政府停止尚未实施的管道建设合同。

同时,美国国务院接到美国驻罗马大使的报告说,意大利有计划往尽可能多的国家销售石油,这就意味着意大利将在西欧国家敷设管道,没有人知道,马太将把管道修到哪里。

美国人清楚地知道,随着OPEC的建立,“石油七姊妹”在国际市场的地位开始弱化、美国石油公司在国际市场的地位开始弱化,美国当局也担心苏联会加入OPEC,这将让苏联在中东事务上极具优势,给西方石油公司带来更大的困境,甚至影响西方石油公司在北非刚刚起步的石油工业的进展。

美国石油公司,特别是新泽西标准石油公司,要求国务院进行干预,他们曾经给各加盟公司和分支机构发文说,意大利与苏联的贸易挑战了国际石油市场的稳定,公司的政府关系顾问William Carlisle和副国务卿Livingston Merchant会晤时指出,“希望国务院告知意大利政府,意大利人和苏联走得太近”。美国国务院在非正式场合不断地批评意大利政府,敦促北约对苏联进行钢管禁运。

1961年,ENI集团新签了另外一个四年期的贸易合同,为苏联的化学工业提供设备、油轮、钢铁和橡胶,以换取苏联的石油、煤炭、小麦和木材。

这一合约将意大利和苏联的贸易额提高了20%多,并且让苏联拥有现代化的油轮,将石油运至东欧各国,这个合同还向苏联出口化工厂,为苏联实现新的七年规划的目标奠定了基础。1961年,苏联从意大利收到了第一批六条单条载重量四万八千吨的油轮。

意大利总理范范尼一直在支持马太进口苏联的石油。在访问华盛顿的时候,他曾经与美国政府讨论了苏联和意大利的能源关系,他希望北约各成员国接受社会主义阵营的东欧各国的经济政策。

意大利总理代表政府的明确表态,让美国政府开始担心苏联石油进口收益会提升意大利共产党的地位,他们开始寻求与马太之间的合作。

美国的拉拢

1961年3月,肯尼迪的外交政策顾问W. Averell Harriman访问意大利、会晤意大利总统格隆基和总理范范尼时,表达了与马太举行私人会晤的意愿,他说“马太是一个爱国者,但是他打乱了(北约国家)内部的部署和策略”。

于是马太和美国政府代表开启了第一次会谈,马太向美国政府代表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说,“有几只大狗吃着一只大汤盆里的东西,旁边有一只瘦小的猫也想吃,一只狗用爪子猛地一踢把它摔了出去,小猫摔断了脊梁骨。意大利就是这只小猫,意大利扮演这只小猫已经太久了,现在我们不想再充当这只小猫了。”

马太列举了美国石油公司对待像ENI集团这样的小型石油公司的各种歧视行为,他说是美国石油公司和他们的盟友将ENI集团推向苏联的怀抱。

美国政府代表说,苏联是北约国家的威胁,他希望马太摒弃对西方石油公司已有的印象,能够考虑与他们一起合作,以便寻求解决面对苏联威胁带来困境的方法,马太强调ENI集团可以成为西方权利渗透到共产主义或者东方阵营国家的工具。

他说,“1959年我们的外交顾问向你们驻意大利使馆代表通报了在我访问中国之后中国代表团对ENI集团工厂的回访情况时,曾经说过,(与中国的交往)不仅仅是让中国在技术上减少对苏联的依赖,而且是渗透进这一地区的工具,因为在这一地区,无论是经济上还是政治上,西方联盟的各成员国在各种场合都是不受欢迎的。中国面临发展的压力,中国面临对苏联的技术依靠,现在有太多的苏联设备被送往中国。所以ENI集团是在代表西方盟友进行渗透,而不是在反对西方盟友。”

从这次会谈后,美国政府的目标变成了保证与马太同盟的安全,马太似乎也有一种感觉,不能与美国政府走得太远,1962年4月,ENI集团经理Vincenzo Russo在会见美国国务院的代表时表达了马太希望面见肯尼迪总统的意愿,美国国务院代表也要求ENI集团不要再增加进口苏联原油的数量,作为交换条件,美国同意向ENI集团供应足够数量的石油和天然气。

但是,关于苏联、中国和意大利的各种情报让美国国务卿Dean Rusk担心马太会敦促意大利政府退出北约,似乎美国大使Frederick Reinhardt的分析更加夯实了国务卿Dean Rusk的担心,他说,苏联和共产主义中国对待ENI集团的姿态是十分明确的,态度也是很现实的……所以他建议,在新泽西标准石油公司的副总裁William R. Stoot和马太会晤之后,美国政府建立与意大利政府的联系。

“我们不希望马太立即回心转意,改变已存在的进口苏联石油的合同,但是,我们应该有一个低价原油的替代方案,改变他增加采购苏联石油的初衷”。于是在总统特别助理Arthur M. Schlesinger的支持下,国务院经济与农业事务顾问George Ball召集专门的会议,研究与马太与肯尼迪总统的会晤方式,新泽西标准石油公司和美国国务院最终同意美国和意大利官方不应介入,会谈应该是私密的。

1962年5月,在美国驻意大利大使馆,马太与大使Reinhardt和国务院经济和农业事务顾问George Ball的会见为缓和美国和ENI集团的紧张局面奠定了基础,马太一再重复,他只是要求这些大的石油公司能够把他当人看,他希望这些大的石油公司能够给ENI集团公平的市场份额,马太再一次表达了希望ENI集团成为与共产主义斗争工具的意愿,他说,卡斯特罗已经在接近他,他正在掌握古巴的石油现状,正在进入古巴的石油市场。

事实上,美国国务院已经获悉,意大利外交部让马太不要靠近卡斯特罗,捷克斯洛伐克将会进入古巴的石油市场。在这次会谈中,马太并没有回答,ENI集团是否已经介入里雅斯特到巴伐利亚原油管道的建设,这条管道能够非常容易地把苏联的原油运往西欧市场。

谁是最终赢家?

1963年,马太死后,意大利政府及ENI集团的总裁建立起了与美国政府的关系,新泽西标准石油公司和ENI集团最终签署了一份协议,这也是一份易货贸易合同。

根据这份协议,美国石油公司将向ENI集团供应美国公司产自利比亚的原油和天然气,其中原油的量相当于ENI集团需求量的25%,作为交换,意大利将提供服务和石油设备,包括钢管、运输和在巴伐利亚的英格尔斯塔特建设炼油厂所需的炼油装置。

美国驻意大利大使馆似乎为自己的成就感到高兴,他们在一份电报中提到,“这个成功的交易抢占了先机,苏联人最近一直在罗马谈判,希望出售相当数量的原油……”已经没有人去追究到底是不是马太之死,让ENI集团改变了主意,因为在1964年,海湾石油公司和ENI集团又签署了一份协议,1250万吨的石油将从科威特运往意大利公司;1965年ENI集团、埃索国际公司和地中海标准石油公司又签署了一份天然气的购销协议,利比亚的天然气从1969年开始销往欧洲。

意大利ENI集团最终融入了石油“七姊妹”打造的西方石油圈子,马太的欧洲石油管道最终变成了现实,尽管美国政府和英国政府做出了巨大的努力,改变了马太进口苏联石油的做法,但是意大利ENI集团依然是最大的赢家。

英国作家詹姆斯·马里奥特在他所著的《黑丝路:从里海到伦敦的石油溯源之旅》中说,“TAL油管起点的储油罐罐区离斯洛文尼亚的边界只有450米,到1967年时,斯洛文尼亚还处在铁幕之后,这么重要的设施离敌对势力这么近”,让人不能不想到马太和奥拓·赛德尔的构想是如此的巧妙,他们把地缘政治的优势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这两条石油管道都受到美国国务院与英国外交部的主导……柏林墙倒塌的二十年后,TAL油管仍然具有地缘政治的重要性,只是脉络已经完全不同。

意大利TAL油管公司总经理德尔·普雷特指出,‘TAL油管是非常重要的石油供应渠道,因为我们提供了奥地利75%的石油,巴伐利亚甚至达到了100%……捷克共和国27%’,原油的来源每天都不相同,完全要看抵达的里雅斯特湾的油轮是从哪里来的。”

由奥拓·赛德尔引入巴伐利亚的四家炼油厂埃索、壳牌、ENI和 Gelsenberg/Mobil Oil当时的总产能达到1020万吨石油,取代了大约1600万吨的煤。

德国鲁尔区煤矿抱怨德国煤炭已淹没在奥拓·赛德尔带来的外国石油中,鲁尔煤矿失去了德国南部市场,石油洪流将20万名矿工从他们的工作岗位上冲走,而且在这个地区流传着一份20座闲置煤矿的清单,大家终于知道,这一次,奥拓·赛德尔是在鲁尔煤矿矿主的咖啡中倒入了安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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